楚竹竹竹

史圈底层搬砖写手

【李煜 历史向】无关风月

砌下落梅如雪乱,拂了一身还满。


在哪个瞬间,


你忽然读懂了李煜?


我读李煜,读字里行间的盛衰兴亡,悲欢离合,也终究是难以读懂。犹山中老妪,纵闻《高山流水》而哭,心中所能联想到的也不过弹絮声耳。

即使我现在终于鼓起勇气,动笔写对他的认知,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完全了解了他。李煜犹云端仙人,我这种假一赔十的凡夫俗子只能用自己的眼光,窥见雾霭之后的仙袂。

文必秦汉诗必盛唐,而词,则独属于赵宋。宋以前优秀的词,如李白的有人楼上愁,如白居易的月明人倚楼,叫做诗余没有任何问题。词,只是用更爽口的读法来念诗而已。

李煜,是给予词新生的人。

只有这样美且疼痛的人,才能让词具有诗无法表现的艺术。

本来嘛,李先生只是深宫中的闲云野鹤,自号钟隐,过着一曲高歌一樽酒的快活日子。他是李璟的第六个儿子,五个哥哥排排站,怎么看都轮不到他做皇帝。

但是,这个天生一目双瞳,天生不凡的男人被迫登上了本来想都没想过的皇位。

他没想到的是,哥哥们撒手人寰,甩给他的不仅有皇冠,还有老大一口千年黑锅。

辛辛苦苦给被后周整得落花流水的国家续命,千年后他的粉丝们还要跟别人解释,南唐真不是他一手玩死的。

稍微捋一下,后周就郭威和柴荣俩皇帝,柴荣是郭威养子,也是柴进的先祖。赵匡胤是投奔郭威一起创业的下属,陈桥兵变后,赵宋对柴荣后人以安抚为主。这也是为什么《水浒传》中柴进的设定是个吃得起羊肉的富贵公子。

李璟早年也有所作为,只是面对凶巴巴的后周,他也是怂得不行,后来无奈称臣。李煜接到的地,其实没多少。

如果南唐末期的地在蜀地也许还能蹦哒两下,可是放在江南,还没了长江的话嘛…

洗洗睡吧。

李煜战战兢兢地登上了皇位,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宋朝报告,自己接替了爹的位置,赵匡胤接替了柴荣的位置,但他依然是宋朝忠实的臣子。

这时候是961年,陈桥兵变的第二年,是新生的宋朝狠狠霸凌周围的小喽啰的时候。但由于南唐过于乖巧,赵匡胤选择先将手伸向另外的荆南,武平和后蜀。

这样的紧张与压抑,不是李煜所能受得了的。他需要春殿嫔娥的笑靥来纾解自己的痛苦。好的,这也就是某些腐儒手里李煜最大的黑点。看吧,南唐后主荒淫无道,沉溺酒色,终至亡国。

但是他们却并不清楚,后宫并非李煜的玩物,更似他的精神支点。嫔蛾于李煜,犹酒于渊明,犹梅、鹤于林逋。

李煜并非是沉溺酒色,美人能为他带来的,是慰藉,与诗意。而她们如果摊上真正的酒色之君,比如在赵佶宫里,就只能为君王带来好几十个皇子皇孙。

周娥皇比他大一岁,李煜对她的感情,大概像是康熙对赫舍里氏和李隆基对杨玉环的结合体。他像一个孩子一般眷恋她的怀抱,她的才情,也能带给他珍贵的快乐,两人是当之无愧的模范夫妻。

传闻二人曾致力于修补《霓裳羽衣曲》,并改订新曲。 

这大概…就是大佬相爱的样子吧。

虽然我看李煜的生活,带上了很浓重的粉丝滤镜,但我仍无法否认,是他不断后退的态度,最终招致了自己与南唐的灭亡。

或许他自己,也深深认同这一点,只是依旧无能为力。他最终没能克服自己的恐惧与懦弱。

李璟把皇位丢给他的时候,还没有教他如何做一个君主,没有教给他在乱世中苟安,意味着最终的灭亡。

所以他一次次地逃避,以期安宁。九六五年周娥皇去世,他急忙迎娶她的妹妹,来逃避丧妻之痛。九七一年南汉灭亡,宋朝怼到他家门口的时候,他自降身份为江南国主,希望逃避无法避免的战争。这很丢人,但是没办法。

就像很久以前,他自号钟隐,来躲避皇位之争一样。

如他自己所言,玉树琼枝作烟萝,几曾识干戈?

赵匡胤的世界是旌旗蔽天,飞沙滚石,李煜的世界则只是满城飞絮,夜雨空阶。生来如此。

九百七十四年赵匡胤随便挑了个借口,便挥师南下。李煜再次陷入了迷茫与无助,他向钱俶求助,可是没有得到回应。

九百七十五年,四十年来家国,三千里地山河,

彻底破碎。

他被押解北上,被戏称为违命侯,软禁在宋都。小院的大门锁上的时候,他也许还没有缓过神来。李煜的眼前,是南唐士兵被切碎的尸首和燃起烈火的宫阙。

那是他曾经饮酒填词,与娥皇谈笑的地方。

让一个江南看花人来面对这一切,未免太过残忍。

每当小周后被宫人夺去,他便独自坐在案前,以血为歌,以泪入词,尽管只是扎手的笔和劣质的墨水,这也是他唯一的宣泄情感的方式。

每每小周后深夜从宫中归来,总会哭叫怒骂李煜的无能。他也许痛恨自己的懦弱,但仍旧无力回天,他并不是一个能扭转乾坤的大皇帝。

这个逸世仙人,入俗障一重复一重。

但是仙人依旧是仙人。

与其他哭爹喊娘的亡国之君不同,李煜显得很安静。冉冉秋光,梧桐叶落,潇潇暮雨,又是另一重仙境。

谁言亡国之痛,不算李煜的重生。

而七夕之时,在为他庆生的美人退去,他饮下牵机酒的时候,也当是他大彻大悟的时候。

这让李煜彻底成为了一个无法触及的传说。

后世有传闻,言赵佶是李煜的转世,当然我也不好直接说出真相,也就是赵佶不配。

虽说赵佶的才也令人叹服,但是他就是令人感觉不到仙气,这也许与心性有关。

就说登上皇位的方式,赵佶可是下了不少阴功夫,而李煜纯属无奈。

相比于此我们更愿意相信,李煜回到了他的仙境,做了真正的钟隐。

曾有一个女孩子向我哭诉,就是李煜这个该死的男人,把她骗上了诗词这条不归路。从此词背得越来越多,头发越来越少。

我安慰地拍了拍她没几根毛的脑门,叹了口气,大概也看见了不久后的自己。

李词的每个字都含着泪,读来如同悲鸣,如同啼泣,极悲极雅,不知骗取了千年来多少青葱少女的芳心。

每每读罢李煜的词,那首词便会在我的脑海里单曲循环,常常在回过神来的时候,已然泪湿满襟。

词因为李煜的疼痛被搬上了“大雅之堂”,可惜而后虽有苏子欧阳,有山东二安,有宋词三百,也无复后主的清雅。

他就像曾经努力复原的《霓裳羽衣曲》一般,再如何模仿,也不是当年光彩。

故而一去不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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