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朱淑真 历史向】枉断肠
朱淑真这一生有很多无奈。
她不断被来自家庭和时代的不可抗力左右,她无法为自己做主,婚姻也好,命运也好。
命如浮萍,便是如此。
她生于江南的一个书香门第,是一个聪慧而美丽的姑娘。年轻的她也曾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,或许父母不会允许她举杯狂歌,但她能与闺蜜魏玩吟诗作赋,日子也过得十分快乐。
很多年后回想起来,朱淑真也许会很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。
当时她与魏玩都还年轻。
可惜二人的命运也是一样的坎坷。
魏玩的丈夫曾布是曾巩的弟弟,是个忠奸难以评断的人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他是个假一赔十的渣男。
娶了魏玩后,曾布为了仕途四处奔走。其实曾布的仕途并非不顺,若他想要带上魏玩,也不算什么难事。
但曾布偏不。他常年沉迷美色,与一众姬妾打得火热,魏玩则常年被他晾在一边,或许早就被他遗忘。
更令人窒息的是,魏玩的养女张氏,是一个本来和魏玩一样贤惠的小女人。谁想曾布竟与入宫后的张氏暗生情愫,这令魏玩忧虑不已。
那是魏玩的学生啊!您看看,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吗?
但是,受过的教育告诉魏玩,她应该顺从,她应该忍。
直到最后香消玉殒,魏玩也没有等到曾布的回头。
我甚至曾怀疑,欧公“玉勒雕鞍游冶处,楼高不见章台路”所写就是魏玩。
我们无法苛责魏玩的温顺,至少在那个年代,她这样做没有任何问题,她甚至会被当时的家长当做别人家的好女孩来教育女儿。
而她的闺蜜,朱淑真的人生路线与她大不相同,没有做宰相的丈夫,也没有鲁国夫人的光环,性格也不尽相同。但,她们又奇妙地相似。
一样的被支配。
一样的无可奈何。
相传朱淑真少年时曾与一个借宿她家的书生有过一段甜甜的恋爱。
书生家世不好,但极有文才。天真的少女常会为了一个才子佳人的童话而忘记一切,家世也好,钱财也好。
可惜她没有等到书生金榜题名后归来与她再续前缘,就被父母急匆匆地安排给了一个三无小吏。
无才,无貌,无大志。
或许她的父母也十分担忧自己的女儿真的想不开嫁给一个落榜书生。事实上他们多虑了,从安排婚事到送女儿上花轿,一切都很顺利。
最可叹,她也曾是个含笑问檀郎,花强妾貌强的青葱少女。
还没有看清丈夫的真面目时,朱淑真对婚后的爱情尚存有期盼。
在丈夫打算出走求取功名的时猴,她也表示了支持,甚至相信丈夫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。
只是等待太长太长,长到朱淑真无法看清,未来自己是否会在孤独里消磨一生。
她觉得很冷很冷,枕头也冷,月光也冷。
他的丈夫一身铜臭,对她也不甚好。妻子才名远扬让他很丢面子,所以他想尽办法来压制妻子,来树立丈夫的威严。
很可笑。
可惜,有多少聪慧灵秀的女孩儿,最后都在这样可笑的生活里被迫成为了一个同样可笑的俗妇。
但朱淑真不同,她一直是她自己。
淑真有词句“断肠芳草远”,有人把此句当作她精神出轨的证据,我却不太相信。毕竟与丈夫之间的巨大鸿沟,亦可称作断肠芳草远。
但我毕竟是带着很浓的粉丝滤镜看她的,从她死后父母焚尽诗稿的行为来看,这个女儿应当是让他们糟心透了。朱淑真出轨也并非没有可能。
不管她有没有真正把鲜艳的帽子扣在丈夫头上,她挑战丈夫的权威这件事是没有任何疑问的。
在丈夫打算纳妾,享齐人之福的时候,朱淑真彻底爆发了,她跑回了娘家,虽然那里并不欢迎她,根本不算她的避风港。
这是一种示威,她不是魏玩,她不会屈服。
跑回娘家是宣战,是抗争,这是她的丈夫断然不能容忍的。
当时的人觉得朱淑真的行为莫名其妙,男人如是,女人亦然。他们不觉得丈夫纳妾是什么不对的行为,妻子主动给丈夫纳妾甚至不会被大加赞赏,因为他们认为本该如此。
自此关于朱淑真生平的可信度高的史料几乎全断,我们只能知道,她在无边的寂寞中香消玉殒。
她死于1180年,由于她的父母做得很绝,她的生卒年并不一定准确,生前的大部分诗作也被丢失或烧毁。多亏死后一个叫魏忠恭的诗人努力收集未被毁尽的诗稿,才有了现在诗圈女孩的心头好,也就是《断肠集》。
或许,只有她死后,为她整理诗稿的那个魏忠恭才是真正懂得她的人。
“断肠”二字实在合适得不行。
诗风,人生,都是。
我想起易安晚年曾愿教导邻家的女孩读书识字。那个女孩则理直气壮地拒绝,一个女孩子学这么多,有什么用?
最深的孤独,是周围的所有人都认为本就该是这样。在这种环境下,人心底的声音很容易被埋没,很容易消失。
毕竟,人或多或少都是从众的。
我喜欢这个任性的才女,则是因为她尊重自己,尊重自己的感受,这样的尊重从不曾泯灭。
质疑和争议,她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受到过太多太多了。由于没有准确的史料,我无法准确地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人,或者说,她完全是被冤枉的。
九百年,足够埋没很多事。
我唯一能肯定的是,
她是个可爱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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